凉州词(其一)
〔唐〕王翰
葡萄美酒夜光杯,
欲饮琵琶马上催。
醉卧沙场君莫笑,
古来征战几人回。
王翰是王昌龄同时期的唐朝边塞诗人,他的这首《凉州词》被明代王世贞推为唐代七绝的压卷之作。我们知道王昌龄擅长七绝,被后人被称为“七绝圣手”,而王翰在七绝和边塞诗方面是可以和王昌龄比肩的,尤其是两首《凉州词》,广为流传。
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诗中一些词语的意思。
诗的题目“凉州词”,是唐乐府名,是《凉州曲》的唱词,盛唐时流行的一种曲调名。从另一方面来说,题目中的凉州属于唐朝的西北边地。
葡萄美酒夜光杯一句中的“葡萄美酒”,美是酒的修饰词,对酒的赞美,相当于说好酒,葡萄美酒就是葡萄酒,葡萄酒当时是西域特产。夜光杯,是玉石制成的酒杯,当把美酒置于杯中,放在月光下,杯中就会闪闪发亮,夜光杯由此而得名,它也是西域的产物。
欲饮琵琶马上催,欲是将要的意思。琵琶,一种弹奏乐器,为西域所产。有解释说,在这里指作战时用来发出号角的声音时用的,我以为不妥。催,有人解释为催人出征;也有人解作鸣奏助兴,我认为后一种解释较为符合此诗的原意。
醉卧沙场君莫笑,沙场,本意指平坦空旷的沙地,在古时多指战场,根据后一句诗判断,这里应该是指战场。君,你,古时对人的敬称。莫是不要的意思。
古来征战几人回,古来,自古以来。征战,即打仗。回是归、返回、回去的意思。这一句是个反问句。
从诗的内容来看,它的地方色彩极浓,这对于我们理解全诗是很有帮助的,但是对于这首诗的解释却是存在一些不同和争议的。
董仲舒曾说过“诗无达诂”,虽然他说的诗是指《诗经》,但是对于同一首“诗词”的理解,也同样存在着因时因人而异的情况,其实对于文学作品的理解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,莎士比亚不是也曾说过吗——一千个人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。
跟着我一起理解一下这首诗吧。
用现在的写作手法说,诗的前两句“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饮琵琶马上催”是场面描写,而且是点面结合,第一句是点,第二句是面。诗的前两句,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热闹的“饮酒场面”。
诗的后两句是语言描写,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”,是饮酒者说的。
其实就整首诗而言,我们既可以看作是在这场酒宴中某个写的,也可以看作是目睹这场酒宴的旁观者写的。而这两个不同的角色,我们又都可以认为是作者本人,他或许就在这场酒宴中,或许目睹了这场酒宴,而后以“局中人”的口吻写了这首诗。
从诗的后两句中,我们可以读出说话者的洒脱、豪放,还有无奈、忧伤,甚至还有愁苦、悲愤。
饮酒可以把人的快乐放大,也可以把人的悲伤放大。所谓一醉解千愁,只是暂时的神经麻痹,其实是“借酒消愁愁更愁”。
诗的开始两句全是描写的跟西域有关的事物,它像极了一场聚会,一次欢乐酒宴:有葡萄美酒、有夜光杯、有人骑马弹琵琶伴奏助兴,这是一次露天的欢乐宴饮。饮酒者始终是清醒的,他知道自己已经是醉态,但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,或者说提醒其他人不要“笑”他,因为“古来征战几人回”,一个反问句,直戳人们的内心最痛处,有人说它写出了将士的无畏、视死如归,我却读出了更多的无奈和辛酸,甚至是一种得过且过、人生无所谓的消极。
沙场本来是敌我双方交战的地方,是惨烈的地方,而这里却“饮酒作乐,载歌载舞”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?这或许是因为战事已久,交战的双方谁也不能把对方一举拿下,但是又都不肯撤退,就这样僵持着,各自“安好”。
战争不结束,谁也不能回家,但即使是双方打起来也是九死一生,回家的希望也渺茫。也就是说,战与不战,既然到了战场,就没有“几人回”了。所以还不如及时行乐,一醉方休,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。你也别笑话我们是来打仗的,却在这里饮酒作乐,也别问我们喝醉了还怎么上战场,其实我们就是一个有血有肉、有情有义的人,我们只想回家,可是现在只能以此为家,只能自我消遣,自我糟蹋!